钱德勒

好久不见的组合终于搞出点“东西”出来，大导演王家卫与歌手王菲合作拍了一支短片，虽然是商业广告，但架势就好像是一部电影，在社交平台上冒泡了好几天，最终出来的效果么，我只能说真的是广告，高端、洋气以及无甚新意。话虽这么说，但当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被摆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勾起一些酥麻的感觉。没错，当然又想起“双王”第一次合作的电影《重庆森林》，坐标1994年。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两个字，同时来概括王家卫电影的类型和主题，只能是“时间”，他对于时间缝隙里漏出来的故事和男男女女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和体面的悲悯，以及些许不易察觉的戏谑，爱情当然在墨镜王的“射程”范围之内，并且往往被选为靶心。《重庆森林》的片名来自于一幢建筑，建筑本身就是关于时间的隐喻，形形色色的人们被时间扔进去又被时间赶出来。王家卫最初构思了三个故事，其中两个拍成了《重庆森林》，另外一个就成了《堕落天使》。

在《重庆森林》中，有一句台词至关重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这是王家卫式的“天问”，爱情当然也是会过期的，并且更加吊诡的是，当故事进入影像，人物在其中游走、表达，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爱情本身就是过期的。

王菲是唯一能够最大限度保留真身走进电影故事的，她扮演的角色叫阿菲，大大咧咧的北京妞，来香港茶餐厅打工，梦想着有机会去加州看看，她暗恋上编号663的警察（梁朝伟饰），一个沉浸在对前女友思恋的闷骚客。他靠对家里的零碎物件喊话来“垂死挣扎”，对肥皂的大小蹙眉叹息，对湿毛巾的滴滴答答恨其不争。本质上他已经是爱无能，非疾风般的外力是不会改变的，有时候甚至迷失在过去里，记忆发生了扭曲，他很认真地说这张CD是前女友最喜欢的，但其实是阿菲送的。

阿菲是偷了钥匙溜进小警察的房间的，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偷着去过米兰的房间。他们都要干吗？寻找爱情的证据来完成情感初教育。于是就上演了该片的名场面，阿菲给663铺新床单，在床上发现了一根头发，阿菲非常兴奋。头发是亲密关系的证物，不但证明了这个男人曾经爱过，也给予了阿菲幻想、彩排爱情的VR效果。

663的过去时，阿菲的现在时，被王家卫剪辑、拼贴在一起，就构成了“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的艺术秀，无数的不确定性横冲直撞。但663鼓起勇气试图抓住一件确定性，去茶餐厅约阿菲宵夜，阿菲怕了，跑到真正的加州。一年后，阿菲套上空姐制服，663脱掉制服接盘了茶餐厅，两人重逢。这是他们的未来吗，不，戛然而止的错愕与尴尬恰好暗示，他们的时间流依然是错位的，走进663故事场景的阿菲和走进阿菲故事场景的663，爱情若有似无。当王家卫重新把镜头对准王菲时，阿菲的故事在当下这个急于表态的环境下已然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