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吨泥土铺上舞台，经典舞蹈《春之祭》回答这个灵魂拷问

舞台上铺满了数吨泥土，32位非洲舞者在尘土飞扬中畅然起舞。他们跳跃，腾空，却又无限接近大地，有种原始的野性和奔放。而在这汗水和泥土气息混杂的背后，是悲壮的、不屈的生命的呐喊。

作为第二十三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参演作品，德国“现代舞第一夫人”皮娜·鲍什经典名作《春之祭》（非洲版）于11月15-17日在国舞剧场的舞台上与上海观众见面。这也是该作品的中国首演，全国仅此一站。

一个有关生命的经典故事

《春之祭》被誉为编舞家的试金石，是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成名作，音乐本身就非常有名。

故事的灵感源自一种俄罗斯远古时期的祭祀仪式——为了祭祀春天之神，每年有一位少女会被挑选中，要一直不停地跳舞，直至死去。

整部作品分为“大地的崇拜”和“献祭”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生之舞，是对生命的礼赞、对大地的感恩、对暴烈春天的狂热崇拜。第二部分则是死之舞，少女的死亡既是对祖先的感恩，也是对来年春天更为鲜活生命的期盼。

1913年该作在巴黎剧院首演的时候，因为突破传统的“怪异”，曾引发很大骚动，质疑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后来，人们才逐渐认识到这部作品的意义，它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艾略特的《荒原》并称现代派的三大杰作。

从《春之祭》诞生起，关于它的编舞有很多。1974年皮娜·鲍什编创的版本可能是公认的很具美与震撼力的一版《春之祭》，也是大家最为熟悉的版本之一。被选中的少女舞者区分于其他舞者的裸色薄纱，穿了一身血色服装，红色触目惊心，时时刻刻都在暗喻着一场暴力即将发生。

非洲版舞蹈的诞生之路

2019年，德国皮娜·鲍什基金会、塞内加尔非洲传统与当代舞蹈国际中心及英国萨德勒之井剧院联合复排了这一经典之作。主创团队在非洲的科特迪瓦、塞内加尔、布基纳法索进行海选，后来又进行了一次密集性工作坊，从全球16个国家（其中13个是非洲国家）中选择了37位舞者，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团队进行排练。

“面试持续了四天，有上百名非洲舞者参加，我是被选中的其中之一。但这并不是因为我跳得最完美，我记得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被选中时，其中一位复排导演说，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一位尼日利亚舞者格洛丽亚·乌瓦雷洛奇·比亚奇向记者回忆自己的面试经历。

确实，舞者们来自芭蕾、嘻哈、传统非洲舞、现代舞等不同的舞蹈背景，有的是舞蹈老师，有的从事编舞工作，他们彼此之间也几乎没有合作过。英国沙德勒之井剧院高级制作人苏珊·沃克说，让这样一个全新的团队合作演绎一部如此重磅的作品，挑战其实非常大。

为了更好地去诠释与回应皮娜·鲍什对生命与艺术的叩问：“当你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你会如何跳舞？”他们开始了长时间的培训，培养合作的默契，更好地理解皮娜·鲍什的舞蹈语言和风格。

来自西非贝宁的卡梅利塔·西瓦是学非洲传统舞蹈出身，没有任何芭蕾功底，现代舞也只是很多年前略有接触。在演绎《春之祭》的时候，她需要学着适应皮娜·鲍什的舞蹈语汇。“不过对于专业舞者来说，这是必经的过程。你需要在不同的舞蹈作品中寻找共通之处，比如我会观察皮娜·鲍什作品中的弹跳、地板动作等等。”

皮娜·鲍什的作品细节很多，排练的过程势必是复杂而繁重的。演员们几乎是日复一日地泡在排练厅，白天他们在地板上跳，晚上可能是在泥土上，有时候也不可避免地会摔倒。“舞者们其实是在用身体来冒险，人的身体是脆弱的，而这种脆弱却正是《春之祭》所需要的。”复排导演之一的克莱门汀·德卢伊告诉记者。

最终，该作在2021年9月于西班牙马德里首演，至今已在11个国家巡演。

女性的呐喊

作为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现代舞舞者之一，皮娜·鲍什一生关注女性的处境，她坚持将真实的生活搬上舞台，让舞者肆意地暴露脆弱，并以此告诉人们，那些无助的、陷入悲惨命运的女性即是我们身处的现实。

演绎《春之祭》这样的作品，于台上的不少女性舞者们来说，也是一次灵魂的共振。

“在我所处的环境，女性每天都在挣扎。成为专业舞者，演绎《春之祭》是我可以大声表达自己的机会。”卡梅利塔没有按照社会传统定义成功的方向，按部就班地过生活。她与家人和朋友的不解做抗争，选择在毕业后走上舞台。“我不想只是牺牲，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受害者。我要勇敢地去抗争，这就是女性的力量。”

在非洲，男性同样也面临着困境。“我们的社会普遍认为，男性是一家之主，你得找一个好工作，赚钱养家。起初，在我的父母看来，舞蹈并不是一个值得投身的事业，朋友们也总嘲笑我。”普罗菲特是家中唯一一个从事艺术的成员，算是从他开始，打破了家庭中长久以来的禁锢。演过《春之祭》之后，父母以及家人也渐渐开始理解他的选择，鼓励他追求自己的人生，并以他为傲。

这部作品，不但让观众无数次触动，也让舞者们收获了难得的体验和思考。剧中最后被献祭的女性，并不是一个牺牲者，她主动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去争取更多人的权利，也体现了强大的人性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演出共由三个作品组成，除了《春之祭》（非洲版）之外，还有皮娜·鲍什编舞的《皮娜的独舞1971》以及杰曼·阿科尼的独舞《礼敬先祖》。

其中，《皮娜的独舞1971》是皮娜·鲍什最早期的编舞作品之一，创作于1971年，也是她鲜有展露的独舞作品。作品配乐由法国电子音乐作曲家皮埃尔·亨利创作，并由乌珀塔尔舞蹈剧场客座舞者伊娃·帕吉克斯现场演绎。

而作为非洲版《春之祭》的共同出品制作方，被誉为“非洲当代舞之母”的80岁舞者杰曼·阿科尼也此次演出中亲自登台。

整场演出，你都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晨报记者 王 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