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新

香港电影的辉煌一去不返，影迷往往只能去故纸堆里爬梳资料，谁知美国部分城市本月开启的“王家卫的世界”4K修复版电影回顾展，陆续发布系列海报、剧照和预告片，那些熟悉面孔竟又呈现新貌，既像鸳梦重温，又给影迷常看常新的期待：难道我们以前看的是假王家卫？他到底还有什么惊喜留给影迷？ 要说王家卫是“宝藏导演”并不为过，因为他还有满山满谷的“文物”亟待出土。某位香港资深电影人曾告诉我，香港导演里，只有王家卫的胶片乃至所有资料是被保存得完完整整的，而其他香港电影的吉光片羽，好的坏的，早已化尘化土。

究其原因，这位电影人解释说，一是因为香港电影工业如火如荼的年代，生产速度可说是马不停蹄，从创意到摄制再到公映，很多作品在整条流水线上被不断推翻、扬弃、创新——当然由此也可窥见香港电影“尽皆过火，尽是癫狂”的特点。想起某年媒体探访邵氏老片场，很多拷贝如同白头宫女，尘土满面，无人问津。尤其大多版权归属于电影公司而非主创本人，那些相关物料也就散落人间。二则因为香港寸土寸金，电影人当时也并没有足够空间去收集自己的剧本、剧照、分镜本、美术设计稿等资料，尤其在存储不便的上个世纪，搬一次家等于遭一次火灾，碎纸片自然被扔进垃圾堆。凡此种种，说起来叫人很是唏嘘。 可能只有王家卫早有收藏草稿、传诸后世的自觉，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公司可以收容创作途中遗下的一砖一石，数十年影坛生涯下来，几乎坐拥一座宝山。随着胶片退出历史舞台，上个时代谢幕，只有他还可以时不时拿出一段过去的胶片，换个时空、换种心情重新剪一剪，可能就是新篇章。想想《一代宗师》到底剪了多少个版本吧，足见他有海量的拍摄素材；又比如那部纪录片《摄氏零度·春光再现》，随手拿出《春光乍泄》里没有使用的一些片段，就足以让影迷尖叫好几年。

这才是电影胶片的最好归宿吧。在很多故事里，那些陈年胶片有的被编织成灯罩，有的被缠在自行车横梁上，可以防止漆皮剐蹭。被做成灯罩的胶片，即使废掉了，还可以通过灯火折射，绽放万花筒般的光芒，继续发挥余热，虽然也算得是一种虽死犹荣，但到底是终陷泥淖中，失去了作为电影胶片的最起码的体面。 好在王家卫电影的宝藏还在，一段胶片，一个道具，一张惊鸿一瞥的剧照，都是组成他迷人的电影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只有如此珍视每一根羽毛的电影人，才可以与观众继续上演相看两不厌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