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龙
冬奥来了。除了可以期待冬奥健儿们争金夺银的场面,这届首次在北京举办的冬奥,更会是一次冬季体育项目在中华民族14亿人面前的震撼汇演。
首先必须承认,我们中国大多数人其实对冬奥会并不了解,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多数从没玩过冬季项目。
相对于夏奥会“跑跳投掷举”那种人类与生俱来皆可参与的项目特性,参与冬季体育活动,需要极高的场地条件,既要老天爷给场地——有冰有雪,也要老天爷给面子——不能是发狂的冰、发怒的雪。更关键的是,人类还要有恰当的自我保护——有衣物、有器械、有技巧、有胆色。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冷与热”、“冰与火”,其实是“绝望”与“烦恼”的区别。
热带之地,长什么都旺盛,食物供给充足,“烦恼”就是无法储存。
苦寒之地,一年中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只能与冰雪为伴,与野兽为伴,没有劳作的条件。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人类在冰天雪地出门,只有一个驱动力:狩猎。通俗来说,就是出门找吃的,而且路上还要尽量避免自己成为“吃的”。
挪威这个只有500多万人口的国家,能傲居冬奥历史至今金牌榜、奖牌榜头名,既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自然环境的锤炼,更有维京人在自然条件下搏击求生基因的孕育和传承。
冬季能出门“运动”,而不是出门“觅食”,这其实就意味着人类已经在大自然面前“吃饱了”、“穿暖了”,并且,胆子也大了,不怕死了。
人嘛,吃饱了,肯定是要找点精神乐子的。
当然,仅仅“找乐子、不怕死”是不足以挑逗挑衅挑战大自然的,更不足以取悦勇敢者的内心。
于是,人们在高山之上,在冰雪之间,制造标准化的运动。
高山滑雪、冬季两项、有舵雪橇、越野滑雪、冰壶、花样滑冰、自由式滑雪、冰球、无舵雪橇、北欧两项、短道速滑、俯式冰橇、跳台滑雪、单板滑雪、速度滑冰……
1924年在法国滑雪度假圣地霞慕尼召开第一届冬奥会的时候,还只有9个分项,16个小项,如今已经是15个分项109个小项。既有北欧两项、跳台滑雪、花样滑冰这些近百年前的“创始元老”,也有冰壶、单板滑雪这些1998年才进入冬奥的“后起之秀”。
细看这15个分项,真的惊叹并且感谢那些致力于冬季运动的人类先驱,他们居然创造了如此细致的规则,这既是一套“运动打分准则”,更是一套人类在大自然令人敬畏的冰雪面前的“可行性操作规范”,更赞叹于在有记录的近百年冬奥历史上,居然会有那么多璀璨的明星,有那么多值得铭记的英雄,他们不是在平地上、在地板上,而是在高山峡谷之间践行“更快更高更强”,他们让自己飞出去,把自己滑出去,关键是,他们并不确定自己可以再飞回来,或者刹车刹下来。
你可以说夏奥会上的跳高、跳远、百米飞人,他们是在挑战地球引力,冬奥赛场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在引力之外,还要把自己交给天意。
一项运动不产生规则,当然无法成为真正的运动。一项运动不产生英雄,那它的规则再细再好,也成不了所有人都衷爱的运动。
规则是体育项目的肉身,英雄是体育项目的灵魂。
咱们中华民族也特别推崇规则,也特别崇拜英雄。所以,应该,必须,这届恰逢其时的冬奥会一定也会带给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一种特别不一般的感悟。
只不过,从“不怕冰雪”,到“爱上冰雪”,这或许需要时间。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这是我们先哲总结的中华文明四季劳作的节律与特点。如果2000多年前荀子这句话中的“冬藏”改成“冬猎”或“冬运”,那亦或我们冬季运动文明的启蒙和播种会提前很多很多年。
我们热爱大江大河,我们其实也不惧怕雪山冰川。比如几代人孜孜不倦、舍生忘死攀登珠峰,哪怕只是少数精英群体的跨越和征服,又何尝不是一种全民族的宣言。比如曾经的丝绸之路,又何尝不是跨越苦寒冰雪山川之地而传播文明。
冬奥会的所有项目,都强调人与装备的完美结合,大多数项目中,运动员都穿戴严实,有些项目因为护目镜的遮挡,甚至都无法领略运动员的眼神。不过,只要你去欣赏这些项目本身,就能很自然地体会到,参与冬奥、热爱冬奥的那些人,哪怕他们穿再多再厚,他们那颗“赤膊的心”还是清晰可见。
文明其思想,野蛮其体魄。可能真的没有比冬奥项目更能体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斗志和勇气了。
我们已经讲了几千年赤子之心,现在,是时候领略并唤醒全民族的“赤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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