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许鞍华与汤唯的名字又并列在一起——因为一段培训班讲话的曝光,关于电影《黄金时代》当年创作时的诸多细节浮出水面,站队者有之,旁观者有之。无意在此继续辩个青红皂白,作为一段过去完成时,还是把它放置在那个特定时空里打量为妙。关注的重点,或许更应在那些创作上的心结,即使已经翻篇,却一直驻留在心,屡屡回头望,反复思忖,直至答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也可能下一个十年后,答案又会不同,一位导演的艺术人生就是如此这般螺旋上升式走下去。
许鞍华会懊悔这样一番总结吗?当然不会,这些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既指摘旁人,也反省自己,可能后者更为苛刻,乃至把自己及作品批得体无完肤。对于她的这一风格,坊间还广泛引用过香港评论家李绰桃的一段话,“她不是那种自觉是艺术家、对作品有完美主义追求的导演,反而有照顾老板的投资、工作人员的福利以及人际关系等‘非艺术’的考虑,而容易作出艺术上的妥协,以致影响作品的成绩也在所不惜。”由此造成的局面往往是,事前不够严格,事后分外严厉,在其导演生涯里,类似情形可说是一再重演,《黄金时代》不过又是一例。
个中原因,是其宿命般的性格导致,还是因为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充满变数的“偶然的创造”?许鞍华自己常说,拍电影永远都要妥协,“你不妥协,可以去写小说。”这其中有个悖论,她明明是以姿态独立、拒绝妥协的知识分子导演形象行走于世,到了片场剧组,却又不得不受制于周遭工作环境。比如拍《倾城之恋》后,说自己很忌惮那些横行霸道的美术指导,“我不懂分工,如果所有人都不懂就无所谓,但如果人家懂你不懂,你就很吃亏,再难与人竞争。”与叶德娴、汤唯这些演员意见相左,说到底也是与另一个工种的创作者的理念分歧。
严肃的创作者大多孤独,由于某些外部环境和精神特质,他们更容易加剧身陷孤独的概率;孤独也是来自对外部世界的不满足,才会对自己和他人都太过吹毛求疵。当然,如果足够强势,不仅会建构牢靠的自我性格特征,还会把自我疆域扩张,黑洞一样诱人深入,为我所用。就像陈冲对比自己和李安的导演方法时曾说,李安很懂得怎么去“治”每一个演员,使他们成为影片所需要的那部分。
更多导演则是另外的方法。如你所知,温吞如许鞍华,也只能在与影后级女主角交涉无果后,无奈决定:那就拍两种版本吧,将来再看哪种更合适。多年后回想,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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