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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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爷叔用文物在弄堂博物馆“讲故事”

“上海的历史,比你了解的长很多”

潘宗成馆长(右)向文物保护专家介绍博物馆情况
“愉庐”门头石嵌于全馆正中


文旅热度“旺起来”,传统文化“潮起来”。这个暑假,打卡博物馆成为上海的“顶流”风尚。

一座城市掀起博物馆热,背后是公众与传统文化的双向奔赴。如何让博物馆持续充满魅力,则考验着管理者的用心。

70后上海爷叔潘宗成是上海首家弄堂博物馆——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的馆长。说到弄堂博物馆,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具有时代特色的老物件、老照片陈列在展厅中,诉说城市的前世今生。

但在建成6年多的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今年夏天,潘宗成正用另一种巧思,演绎上海文化更为悠久的历史。主展厅里,130多块地界碑是上海近现代史的无声见证者。不久前新开的“上海起源”展厅展示远古风貌,里面的文物来自冈身线以西的古文化遗址。

“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上海开埠后的180多年,但上海应该被了解的历史,远远不止这一段。”在接受新闻晨报·周到记者专访时,潘宗成如是说。

“家门口的博物馆”,呈现上海的前世今生

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位于静安区石门二路街道,奉贤路68弄西王小区。小区里,1911年建造的12幢英式安妮女王风格的花园洋房,组成了南京西路区域现存最老的居民住宅,已被列入上海市第三批优秀历史建筑。

潘宗成家的老房子在富民路上的古柏公寓,同样是海派风格的花园公寓。环境氛围的影响下,他对研究上海文化充满兴趣。

他是静安区收藏协会副会长,收藏各类文物已有近三十年,特别是海派文物。他的师父——上海市历史博物馆原馆长张岚肯定了此举的意义。“师父说,文物保护工作者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文物保存下来。”潘宗成回忆。

当石门二路街道通过静安区收藏协会找到潘宗成,请他担任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的馆长时,他欣然同意。一个不大的小区,竟然拥有自己名字的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2017年12月,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落成时,晨报记者曾做过采访报道。当时,这家博物馆主要展示西王小区的历史和居民回忆,尝试从微观上留住城市记忆。喇叭形唱机、华生牌电扇、解放牌自行车车牌……这是所有上海人都熟悉的老物件。市文旅局公布的首批上海市民“家门口的好去处”名单上,就有这座博物馆。

但上海故事的讲述,不能只停留在这一步。这是潘宗成的构想,也是石门二路街道找到潘宗成的原因。就好比,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确是静安居民“家门口的博物馆”,但也不止属于家门口。

“石门二路街道一直重视上海历史文化的挖掘与传承,开设弄堂博物馆就是举措之一。他们知道我收藏了很多和上海历史变迁息息相关的文物,希望我能将这些文物提供给博物馆展示,让市民感受更为生动和悠远的海派文化。”潘宗成对晨报记者说。

带着使命,潘宗成来到这座由街道主办的博物馆。文物进来了,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升级了。

“垃圾堆里淘宝贝”,挖掘老城厢历史“沉默的诉说者”

从奉贤路上的西王小区南门向里走,一片绿荫掩映下,就是复古外观的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主馆。

环视展厅,“明德里”“裕庆坊”“百善坊”等众多老弄堂的山墙门头石被固定在四周墙面。来自张园的“愉庐”门头石嵌于全馆正中,成了新的“镇馆之宝”。

主馆里为数更多的展品,是老上海的地界碑。它们被固定在按照各自尺寸定制的座架上,一排排树立展示。“场馆空间有限,我收藏的数百块地界碑,陈列在这里的只有三分之一。”潘宗成说。

包括“愉庐”门头在内,与张园相关的展品共有三件,另外两件是“曹宅”的雕花墙裙和“觉庐”壁炉的木质外框。“愉庐”“曹宅”和“觉庐”,都曾是张园里的历史建筑。张园动迁后,这些部件统一归拢在静安置业的仓库里。

“我能不能过来看看,挑几样宝贝,作为博物馆借展的展品?”潘宗成通过有关部门联系到静安置业,对方爽快应允。

“在仓库里找东西,全凭自己的感觉。这三件,我一眼看上去觉得不错,就挑出来。当时还不知道是属于张园的。”潘宗成向记者描述找到宝贝的过程。

“很多门头石都是阴文刻字,美观度一般,‘愉庐’却是阳刻的,字形遒劲有力。”仓库里物品堆叠,往往不能看到全貌,潘宗成起初只看到一个“庐”字。“我想,这个‘庐’字漂亮,起名为‘庐’的宅子也一定不俗。我就把它先找出来,又找到另外两件宝贝,也是因为一眼看上去漂亮。搞收藏就得具备这种素质,会从垃圾堆里淘宝贝。对美的判断能力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

根据静安置业给文物编的号,潘宗成查询发现,三件文物正好来自张园里的三座大宅。改造后的张园人流如织,三件文物则在离它不远的博物馆里,静静呈现“海上第一名园”的风华。

门头石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的一个重要构件,地界碑则是用于辨别地区的标志。数以百计的地界碑,是潘宗成从文物市场日积月累淘来的,它们是老城厢历史“沉默的诉说者”。“地界碑不起眼,乍看就是一块块破石头,拆迁时很容易被当成建筑垃圾。但我认为,属于上海本土的东西,它就是有意义的、有收藏价值的。而且,很多地界碑由技艺精湛的书法家制版,艺术性很强。”

要说馆内最值得观赏的地界碑,潘宗成认为,“燕翼堂界”当属其一。燕翼堂是古建筑堂号,在我国不止一座,“这一块是属于上海老城厢的。”潘宗成告诉记者,燕翼堂对应成语“燕翼贻谋”,表示子孙感念祖辈为后嗣做好了打算。一块地界碑,记录了亲情的传承。

新增“上海起源”展厅,讲述六七千年前的上海故事

老城厢的历史风貌在主馆浓缩呈现,代表近现代的上海,更早以前的故事又该如何诉说?

石门二路街道提供了小区里的另一处空间,作为博物馆的“上海起源”展厅。新展厅看着没多大,不过一条长走廊,两边是展柜。然而,右边展柜的展陈顺序模仿了文化层的堆积,可以最早把上海历史追溯到六七千年前的马家浜文化时期,然后依次类推是崧泽文化时期、良渚文化时期……直至唐宋元明清时期。

原来,千禧年代,跑熟了沪上及周边地区古玩市场的潘宗成,想把追溯上海历史的视野推到更早以前。在上海图书馆的资料室,读了上海地方志的潘宗成了解到,通过上海最古老的海岸线——冈身线,可以把上海的历史追溯到六七千年以前。

“冈身线以西是有古文化遗址的,根据地层的叠压关系可以得知,从六七千年前到四五千年前,再到后来的唐宋元明清,每个阶段都能找到一些文化堆积层。”他说,“日积月累,随着海岸线泥沙的自然堆积,以及人类生产活动等因素,上海的海岸线随着时间慢慢向东推移,直到近现代的上海轮廓形成。”

展厅里,潘宗成用一张冈身时期的地图和一篇文字,介绍了上海成陆的过程。柜台里的展品,是潘宗成二十多年前跑遍各路遗址的收获。

“青浦有崧泽古文化遗址、福泉山遗址、青龙镇遗址,松江有广福林遗址,金山有柘林遗址。我工作日上班,双休日就出去跑,能跑的都跑遍了。”潘宗成说,当年遗址上是没有博物馆的,都是农村。“考古界有个术语叫‘扰乱层’,指遗址早期文化层因后代人为活动翻动所形成的近代地层,使大量早期遗物与近代遗物相混杂。农民种地、挖鱼塘、挖水渠,把扰乱层里的陶瓷碎片挖出来,甚至还有完整的陶器,扔到路边,我就把它们带回去保护起来。”

为了方便进一步研究,潘宗成会用随身携带的修正液在陶片背面涂上一点,写上标志性字符作为记号。然后,他就去图书馆查阅国家官方考古队的考古报告,推断陶片、陶器的所属年代。

“我还拾到过不同动物的骨骼,比如猪的下颚骨,鹿的角,还有象牙制品。能看出它们和现代动物的骨骼已经不一样了,有一定程度的石化,推断能有数千年,但还达不到化石的石化程度,那需要更长时间。”

让潘宗成松口气的是,这些展品的保存无需特殊条件,常温下就行。因此,观众能在小区里的展厅中看到它们。“它们在土里埋了相当长的时间,状态已经很稳定了。”

“如果博物馆能有更好的条件,更多的空间,我还可以做更多事。”潘宗成告诉晨报记者,石门二路街道已在西王小区为博物馆的又一个新展厅觅得空间,将有机会陈列更多海派文化展品。

8月4日,西王花园弄堂博物馆参与承办的“神秘国度——西方人眼中的中国”将在博物馆的文物修复中心开幕,作为特展内容,展现西方画家呈现的上海的另一面。

文/晨报记者 何雅君

图/晨报记者 何雅君 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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