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年底开馆的M+位于香港西九文化区,是一座以当代视觉文化为主题的博物馆,致力于收藏和展示20-21世纪的视觉艺术、设计及建筑、流动影像及香港视觉文化。
华安雅(Suhanya Raffel)于2016年加入M+并出任馆长。在此期间她全面负责从人才培养到建立馆藏的工作,为正式开馆进行各方面的筹备。华安雅是斯里兰卡裔,14岁移民澳大利亚,先后在澳大利亚和英国求学、生活,拥有30多年的策展和博物馆管理经验。在接受新闻晨报专访时,她向我们强调了M+立足香港,面向全球的使命与职责。
新闻晨报:在筹建M+的过程中,你们是否从一些国际顶尖的当代艺术机构汲取过灵感?
华安雅:是的,我们更倾向于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范式。比如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他们也是将视觉艺术、设计及建筑,以及流动影像这些范畴融合的实践者。
新闻晨报:相较于其他知名的国际艺术机构,M+的独特性体现在哪些地方?
华安雅:关键在于我们的馆藏,我们收藏的作品和其他文化机构都不一样,具有不可替代性,属于必看馆藏,你在全球任何其他机构都看不到。我们还有以香港为中心,汇聚了大中华区及泛亚地域的建筑与设计典藏。需要强调的是,这些藏品构成了亚洲独有的文化矩阵,全球都没有这样的收藏。所以,是我们的馆藏铸就了我们的独一无二。
新闻晨报:作为一名拥有多元文化背景的艺术从业者,您自身的文化多样性是如何影响M+的政策和定位的呢?
华安雅:其实这正是我们机构特质的重要组成部分。香港本身就反映了这种多元化,这里向来欢迎各种理念和人才。正因如此,我们M+也汇聚了200多名来自27个不同国籍的团队,团队成员掌握至少十几种语言的沟通能力——这是我们非常引以为傲的特色。
新闻晨报:M+如何在拓展国际影响力的同时,深化与亚洲艺术生态体系的连接?
华安雅: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的馆藏是独特的。以日本为例,尽管他们拥有全球数量最多的普利兹克奖得主建筑师(注:截至2024年,共有9名日本建筑师获此殊荣),但日本国内却没有一家机构专门关注他们。而香港的M+,已将这些重要建筑师的创作完整纳入了馆藏。这种跨区域的学术对话至关重要,我们持续与中国内地、英国、美国、法国、韩国、日本、新加坡及泰国等地开展多方面合作,包括策展研究合作和交流;从购藏到保管、照料、展示和使用藏品的修复与管理;藏品互借;分享可持续发展实践;人才培训、专业发展和知识共享;以及展览和节目交流等,这些区域性联动构成了机构发展的核心脉络。
新闻晨报:您曾经强调M+不应成为西方当代艺术的亚洲分支机构,因此在展示国际艺术家与亚洲艺术家的作品时,你们是如何保持平衡的?
华安雅:每当我们将某位艺术家的作品纳入馆藏时,都会经过M+购藏委员会非常审慎的研讨:为什么要引入这位艺术家?会精选其作品集中的哪些代表作?我们始终秉持着清晰的定位——当选择特定系列作品入藏时,必须确保通过这些作品实现其他机构无法企及的艺术价值与学术意义。
举个例子,我们馆藏里特别重要的一项就是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的作品及档案文献。特意将这位从巴黎移居纽约的概念艺术之父纳入馆藏体系,是因为我们这里收藏了大量中国当代的艺术作品。要知道,很多中国艺术家在创作时,会把杜尚当作自己的创作密钥,即使他们从未亲眼见过他的作品。这些艺术理念以某种特殊方式传播渗透,最终被中国艺术家进行了充满东方智慧的创造性转化。当我们将杜尚作品与这些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并置展出时,实际上是以我们独有的视角解构了这位艺术大师,这种独特的学术呈现方式是其他机构难以复制的。
这些都是长期项目,正如我们的另一项馆藏——英国建筑团体Archigram的档案。这个实验性团体其实鲜有建筑作品,但他们却是非常重要的老师,他们启蒙了很多香港的建筑师。所以我们收藏其档案的价值,正在于揭示这些先锋思想如何影响了香港建筑师的培育体系,进而造就了这座了不起的城市。通过建立国际艺术家作品与本土创作脉络的对话关系,我们开创了具有突破性的展示范式。这是件好事,它丰富了公众的认知。
新闻晨报:在这个信息过载的数字时代,您认为当代艺术博物馆生存最关键的特质是什么?是定位、公众参与还是财务可持续性?
华安雅:这些因素都至关重要,而核心始终是观众——无论是参观线下实体空间还是线上平台的观众。没有这些观众,没有他们和我们之间的互动,我们作为机构就会丧失存在的价值。我们非常欣慰地看到M+的参观人次:去年访客超过260万人次,前年访客更高达280万人次。自开馆以来,已累计接待观众人数超过890万人次。M+网站访客人数同样可观,去年线上访量更是突破了3200万。
仅以这次在上海举办的贝聿铭展览为例,开幕时的媒体发布会吸引了逾百名媒体代表到场,专题座谈会有400余位观众现场参与,线上观看量则超过了1.2万人次。这种多维度的兴趣和参与热情正是我们欢迎和珍视的。晨报记者 沈坤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