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脱口秀

版面概览

上一版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篇  下一篇

长安就是那棵荔枝

媒体人

从马伯庸的小说到剧版再到电影版,《长安的荔枝》一路热度不减,电影版点映口碑不错,有望在暑期档为萎靡不振的影市注入一剂强心针。“大唐打工人职场实录”的Slogan,与导演大鹏的前作《年会不能停!》遥相呼应,与当代牛马共情,这根弦丝毫没有松懈,可说是护住了一款娱乐消费产品所应具备的群众基本盘。那棵荔枝,也如同一枚钻石,必然接受各路人马全方位打量,目前来看,电影版倒也经得起这样的打量。

具体而言,《长安的荔枝》的故事在善与恶、盛与衰、真与伪等不同维度上进行了阐释与探讨,或浅或深,有的地方酣畅淋漓,有的地方则言犹未尽,其分寸尺度可能刚刚好。善恶较量直观可见,便是以主人公李善德的视角带出大唐官僚系统的腐朽溃烂,关于摸鱼、甩锅、画大饼、踢皮球等桥段的用意不要太明显,活脱脱一出官场现形记,“流程,是强者不必遵循的规矩”,右相杨国忠的金句更是揭穿个中老底,今天的职场人所能共情之处也是在此。而李善德从一个老实人成长为勇士,经历千山万水,从一开始与恶为伍的唯唯诺诺,到拿到右相金牌时的春风得意,直至后来拼死也要问一问乱臣贼子,“锦绣长安,是谁的长安?”哀民生之多艰,是他最后认定的人间正道,至此善恶泾渭分明。

一个王朝大厦将倾的盛衰历程,则让整个故事显出厚重沉郁的底色。在这个意义上,电影题旨其实与《长安三万里》和《妖猫传》接近,但这也是书写大唐家国身世的必由之路,只是各自角度不同:要么追忆大唐群星闪耀时,要么借杨贵妃还魂来写一曲悼亡挽歌,要么着眼于小人物的浮沉命运。作家梦枕貘在《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即是《妖猫传》原著)里形容长安,“可说是人类历史上奇迹般的果实”,但僧人空海入唐之时,长安“有如一触即会掉落的成熟果实”——长安即是荔枝,饱满多汁,但已摇摇欲坠。在电影片尾,听闻安史之乱长安陷落,被贬岭南的李善德老泪纵横,狂吃荔枝。虽然他妻子说,“我嫁的是他,又不是长安”,但在李善德看来,长安代表的是整个王朝以及千万人的至高信仰与终极梦想,不独宫阙万间与万家灯火,他哭的是一个盛世的倾颓。

再往里细究,真实与虚妄的辩证也在电影里隐隐浮现。说到底长安仍是一个幻象,李善德在此成家立业,还以为可以终其一生。历史学家丹尼尔·布尔斯廷在《幻象》里说,“我们是地球上最沉溺于幻觉的人民。我们不敢破除迷惘,因为幻觉是我们居于其中的房屋,是我们的新闻、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冒险、我们的艺术形式、我们的所有体验。”包括华丽璀璨的诗歌、名花倾国的姿容、慈悲垂目的鎏金大佛,都是这幻象的一部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李善德从懵懂无知到略知一二,直至参破幻梦,他的勇敢,不仅在于看破,更在于非要说破,故事记录的未尝不是一个觉悟者的心路,尽管不忍亲睹时代悲剧的大幕落下,但也应该在他料想之中。

其实梦枕貘的小说也是以荔枝结尾,僧人空海最后借荔枝寄托他对于杨贵妃乃至整个唐朝的万语千言。很难想象,一棵荔枝能承载梦想幻灭的重负,不过《长安的荔枝》做到了。

新闻晨报

 

内 容 版 权 归 新 闻 报 社 所 有